2018年亚运会闭幕式,易烊千玺将现身表演现场。观众排队进场时,暴雨突至,所有人都被淋湿了。摄影师刘关关身旁站了三个小姑娘,聊了一会儿,他问:“你们是粉丝吧?”
身份被识破,小姑娘们既惊讶又气愤:“我们脸上写着粉丝吗?”
长期接触,刘关关练就了一双能够迅速甄别粉丝群体的火眼金睛。“我们一想到要湿着鞋子干活,就很烦躁,只有她们依然满脸都是憧憬。”在刘关关眼中,粉丝的世界就像一个自成一体的王国,对特定偶像的喜爱与崇拜外化为王国中人独特的精神面貌,将他们与其他人明显区隔开来。
千人一面
这是一个没有年龄、性别、地域、阶层之分的理想王国。
55岁的王霖是李敏镐的“妈妈粉”。刚开始追星的时候,她不好意思往前靠,后来尝试跟身边小姑娘搭讪,“一说自己是李敏镐粉丝,就跟一家人一样,很亲近。”她的胆子越来越大,不再觉得丢人。
进入粉丝王国,所有人置身汪洋大海中,你很难记住某一个人的面孔。集体活动中,没有人抢镜,他们甚至戴上口罩、用应援牌遮挡住脸,把自己放到尘埃里。“别拍我了,请多多曝光我的爱豆。”如果继续追问,你得到的回答将出奇一致。
这也是为什么,刘关关近500幅的作品中,没有一张个人特写。他加了许多粉丝的微信,私下里粉丝是小孩、阿姨、学生、白领、男生、女生;追星的时候,朋友圈中的他们却“完全是另一种网友”。
一直以来他们对外呈现的,是狂热一面。刘关关镜头中,因为鹿晗的一张晒图,粉丝排队至凌晨三四点,只为和图中邮筒合影;鹿晗生日时,粉丝齐聚他代言的肯德基,来得晚的人挤不进去,只能隔着玻璃围观;七月正午,炎炎烈日下,粉丝围成大圈,纪念“凯源”合唱四周年;粉丝买了机票进入候机厅守候,只为和偶像杨洋见上一面……
接机是例行操作,有次得知宋仲基航班信息,刘关关赶往首都国际机场,和粉丝们熬了一夜。时间到了,宋仲基却没从正常出口出来,大家向其他出口狂奔,依然没能见到。虽然都疲惫了,但他们留在原地,不甘心就此离开。这个时候,有人才想起来可能被利用了——卖给他们票的人自称也是粉丝,但票一脱手,便跟黄牛一块吃夜宵去了。
资料图:一名韩国艺人的“粉丝”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接机。中新社记者 刘关关 摄
十几年前,身边同学追星,谈到偶像时激动落泪,让刘关关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疯狂。后来他发现追星从个人行为,逐渐演化为群体甚至组织行为。“在与伙伴们在一起追星的过程中,他们获得了全新的身份认同,形成了一套属于群体的信念系统和价值观。”一个似乎虚拟却又真实的王国轮廓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,让他动了拍摄的念头。
“刚开始拍时特别不能理解,后来慢慢接受,觉得只是一个正常的人群,做了这么一个我现在来看,其实很正常的事情。”刘关关认为在宗教信仰缺乏的地方,追星其实承担了“类宗教”的社会功能。在“粉丝”名义下,人们将现实的平淡抛在脑后,转而踏上激情的追星之旅。
刘关关问王霖每年花多少钱在追星上,她说她从没计较过这个:“我去他的国家,吃他代言的东西,喝他代言的咖啡,我见到了人间最美的人,连买补药的钱都省了!”
庆典与战争
在组团追星的事业上,粉丝拥有的不仅仅是激情和狂热。他们分工细致,行动迅速,表现出极强的专业性。
2017年,王俊凯上榜由《中国新闻周刊》主办的“影响中国”2017年度人物,颁奖典礼在钓鱼台国宾馆举行。刘关关发现,粉丝到现场后出奇安静,即便王俊凯现身、主持人敬一丹提醒他们“可以尖叫了”,他们依然沉默着。王俊凯退场后,他们选择留在原地,坚持到整个活动结束。
资料图:tfboys。 中新网记者 翟璐
“他们应该是事先沟通过,在这种场合,得给偶像长脸。”刘关关说。
当刘关关作为局外人把镜头对准粉丝时,粉丝也举起了“长枪短炮”,想要定格偶像最完美的时刻。